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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天的蝉鸣,至今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。老槐树上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摇晃,奶奶的竹椅吱呀着,和着她剥毛豆的声响,织成一片午后的倦怠。我趴在凉席上翻漫画,鼻尖萦绕着厨房飘来的绿豆香——那是奶奶雷打不动的消暑汤,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,白瓷碗沿还凝着细密的水珠。
"囡囡,来喝碗绿豆汤。"奶奶端着碗进来时,我正盯着漫画里主角要赶去参加的夏日祭典。"马上要和小雨去图书馆!"我把书往怀里一收,鞋跟磕着门槛往外跑,"凉了再喝嘛!"余光里,奶奶的手悬在半空,碗里的汤晃出几点,溅在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。她张了张嘴,最后只说:"那带个苹果,路上吃。"
图书馆的空调很凉,我们在教辅区翻了一下午,出来时晚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。我踩着单车往家赶,远远就看见巷口围着几个人。"王奶奶摔了!"有邻居喊。我心里一紧,车筐里的苹果骨碌碌滚到地上。挤开人群,奶奶正坐在台阶上,手背蹭破了皮,沾着草屑和血丝,脚边是摔碎的白瓷碗——绿豆汤泼了一地,深绿的豆子混着泥水,像撒了把揉皱的星星。
"我看天要黑了,想给你送碗汤......"奶奶见是我,慌忙用另一只手遮住伤口,"不疼的,就是没端稳......"她裤脚沾着泥,额角的汗混着几缕白发贴在脸上。我蹲下去捡豆子,指尖碰到冰凉的汤渍,突然想起早上她在厨房弯着腰搅汤的样子:背坨得像张弓,手腕上的银镯子磕着砂锅沿,叮铃叮铃响。原来她不是动作慢,是年纪大了,连端一碗汤都要使尽全身的劲。
那天夜里,我给奶奶擦药。她的手背肿得像发面馒头,我轻轻吹着,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。"傻丫头,奶奶皮实着呢。"她摸出个苹果,是早上我没带的那个,还带着藤条的清香,"洗干净了,吃吧。"我咬了一口,甜得发涩——原来最甜的不是苹果,是她藏在皱纹里的牵挂,而我却总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的唠叨。
如今我总爱煮绿豆汤。砂锅里的气泡扑簌簌往上冒时,我会想起奶奶踮脚够橱柜的背影;盛汤时手腕轻转的弧度,像极了她教我端碗的模样。那些没说出口的"等等我",那些被我嫌慢的"小心路滑",都成了我心里最亮的星子。原来最痛的后悔,不是做错了什么,而是直到失去才懂得:爱不是追赶,是愿意为对方慢下脚步,好好接住那碗冒着热气的牵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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