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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长不大的男孩
夏日的老巷总裹着一层蜜色的光。葡萄架在青砖墙边爬得正旺,叶子筛下细碎的光斑,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金砂。蝉鸣黏在树桠间,老人们摇着蒲扇的吱呀声,混着隔壁王阿婆煮绿豆汤的甜香,在风里晃荡。我蹲在巷口剥毛豆,听见一串清脆的响——是玻璃弹珠撞在青石板上的轻响。
那是小川。十岁的个子,圆脸蛋还带着婴儿肥,却总像被按了成长的暂停键。他蹲在墙根玩弹珠,花衬衫下摆沾着草屑,圆头布鞋的鞋尖磨得发白。"姐姐你看!"他举着一颗红纹弹珠凑过来,眼睛亮得像星子,"这颗是我赢来的,能照见云呢!"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刚搬来那天,也是这样的蝉鸣里,他蹲在沙堆旁堆城堡,奶声奶气地说:"这是给奶奶的宫殿,有糖做的屋顶!"
变故来得突然。那天雨丝斜斜织着,小川妈妈红着眼圈敲开我家房门:"他奶奶住院了,我得去陪护......"我跟着去医院时,看见小川缩在病房角落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画纸。"小川,给奶奶倒杯水。"阿姨揉着太阳穴说。他举着纸杯晃过来,水洒了半杯,滴在床单上洇出小团水渍。"你就不能像个大孩子?"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,小川的睫毛颤了颤,画纸边角被他捏出褶皱。
深夜去送保温桶,推开病房门时,我愣住了。小川蜷在奶奶床头,举着张蜡笔画:"奶奶你看,这是城堡的花园,有会飞的兔子!"奶奶苍白的脸上浮起笑纹,他又哼起跑调的儿歌:"一闪一闪亮晶晶......"月光漫过窗棂,照见他膝盖上的创可贴——是白天他跑着买橘子摔的。阿姨站在我身后抹眼泪:"刚才他偷偷跟护士学怎么调输液速度,说怕奶奶疼......"
后来奶奶出院那天,小川捧着沙堆的城堡来接她。"奶奶你看!"他扒拉着沙粒,"这次有太阳能发光的窗户,还有自动递茶的机器人!"阳光落进他的眼睛里,那抹纯粹的亮,比任何大人的成熟都耀眼。
如今我上了高中,搬离老巷已有两年。偶尔路过从前的葡萄架,总想起小川蹲在沙堆旁的模样。他还是那个"长不大"的男孩,会为蚂蚁搬家蹲半小时,会把落叶夹在书里当书签。可谁又能说,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、对亲人的赤忱,不是另一种更珍贵的成长?
风掀起记忆的帘角,我忽然懂了:所谓"长不大",不过是他把最柔软的真心,永远裹在童真的糖衣里。这样的男孩,永远不会长大,也永远不会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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