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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末的风里浮着桂花香，我蹲在小院葡萄架下，看奶奶踮脚摘最后一串紫葡萄。阳光透过藤蔓漏下来，在她花白的发间跳着金斑，葡萄串像浸了蜜的玛瑙，每颗都紫得发亮，轻轻一捏，指腹便染上淡紫色的汁水，甜津津的气味漫开来。
"今年葡萄甜，该酿点酒了。"奶奶把竹篮放在青石板上，我忙不迭跑去搬来玻璃罐——那是去年用空的蜂蜜罐，被奶奶擦得透亮，在秋阳里泛着琥珀色的光。我们蹲在井边洗葡萄，我捏着葡萄粒儿一个个冲，奶奶笑着拍我的手："轻些，破了皮可不行。"水珠顺着葡萄滚进瓷盆，叮咚响成小曲子。晾葡萄时，竹筛摊在廊下，我搬了个小马扎守着，看风把葡萄表面的水吹成细珠，像给每颗葡萄缀了水晶项链。
装罐那天，我学着奶奶的样子，先铺一层葡萄，再撒一把白糖。葡萄粒儿软乎乎的，在罐底挤成小山坡，白糖落上去，像给紫云盖了层薄雪。奶奶说要装到七分满，留着发酵的空间。我数着层数，第三层刚铺完，奶奶突然"哎呀"一声："糖撒少了！"我探头看，罐子里的白糖星星点点，确实比前两次稀疏。奶奶却摆摆手："没事，时间会帮我们补。"封罐时，她用干净的纱布蒙住罐口，橡皮筋绕了三圈，说这是给葡萄酒留呼吸的缝儿。
三日后的清晨，我趴在罐边看，吓了一跳——原本安静的葡萄们开始冒泡，像藏了群小金鱼在吐泡。"坏了坏了！"我喊奶奶，她却眯眼笑："这是发酵呢，葡萄在和糖跳舞。"我每天放学都要去看，气泡越来越多，葡萄皮慢慢浮起来，像涨起紫色的云。半个月后的傍晚，奶奶说可以开罐了。我攥着毛巾的手直冒汗，轻轻掀开纱布，"噗"的一声轻响，酒香裹着甜丝丝的葡萄味涌出来，比桂花香更浓，比蜂蜜更醇。
奶奶用干净的筷子挑开浮着的葡萄皮，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流进玻璃杯。我抿了一口，酸甜在舌尖炸开，甜得清透，酸得温柔，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泡进了酒里。"知道为啥要等这么久吗？"奶奶摸了摸我的头，"葡萄和糖得慢慢说话，甜要渗进酸里，酸要融到甜里，急不得。"我突然想起上周数学竞赛，我因算错一步哭鼻子，想起月考失利时熬夜刷题却越做越慌——原来不止葡萄酒需要等，成长也需要时间慢慢发酵。
今秋的葡萄又熟了，我和奶奶站在架下摘葡萄，她的背更驼了，我的个子却超过了她。装罐时，我特意多撒了把糖，封罐后在纱布上贴了张便签："给时间的信"。晚风拂过葡萄叶，沙沙响着，我知道，有些美好急不来，就像罐子里正在发酵的葡萄酒，就像我们正在酿造的，关于等待和成长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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